乙醇危机横扫巴西

迭戈

    　　乙醇危机横扫巴西
    　　文 | 特约记者 毕玉明（发自巴西）
    　　继全球高油价引发的“石油危机”之后，巴西正在上演着一场同样凶猛的“乙醇危机”。
    　　历史学家艾莲娜?马查朵开着蓝色小车非常无奈地驶入加油站，像其他很多的顾客一样，她的混合动力汽车可以加乙醇作为燃料，这曾为她省了不少银子，但现在艾莲娜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加乙醇是什么时候了。“其实我还是愿意用更加环保的燃料，但现在乙醇价格太高了，真搞不懂为什么，”她说道。
    　　“戒酒”之后再“喝油”
    　　在巴西，乙醇在加油站有两种存在形式。
    　　一种是依据法律规定提前按20%-25%的比例混入到汽油中的无水酒精，一种是可直接作为燃料的100%的含水酒精。对驾车者来说，后者过去一直是一种经济的选择，但从2010年9月到现在，价格越涨越高，跟汽油相比已经完全失去了价格优势。
    　　自称具有良好环保意识的巴西人，在现实面前原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全国大部分混合动力私家车由“喝酒”改为“喝油”，比例超过74%。在上一个甘蔗生产年度，巴西乙醇的消耗量是100亿升，比前一年度低了33%。但即使是这样，以前总想着在国际上推销甘蔗乙醇的巴西，现在反而要从美国进口产自玉米的乙醇。
    　　曾几何时，广泛地使用乙醇这种清洁能源是巴西人的自豪。在用甘蔗生产乙醇燃料方面，可以说巴西扮演了开拓者的角色。早在上个世纪20年代，这个物产丰富的南美国家就开始了蔗糖乙醇的生产。到了70年代，为了应对当时的石油危机，作为一种低廉、高效和环保的替代能源，产自蔗糖的乙醇因其有丰富的原料和发展潜力进入了决策者的视野，针对该产业的政府补贴应运而生。
    　　此后，巴西蔗糖乙醇业进入高速发展阶段，政府也规定所有在巴西销售的汽油都混合有20%-25%的乙醇，而且整个国家几万家加油站都有专门提供100%乙醇的管道。巴西在2003年引进灵活性燃料机动车，这类汽车的燃料可以是石油、乙醇或者两者的混合，从2007年中期开始，在整个新车销售市场已经占到90%的份额。
    　　但现在，巴西全国加油站的乙醇燃料价格普遍比2008年上涨了30%左右。在甘蔗主要产地之一米纳斯州，每升100%含水酒精燃料的价格由过去的1.65雷亚尔，涨到了2.19雷亚尔，高于汽油价格的70%。
    　　按照使用效率，只有当乙醇价格低于汽油价格的70%时，选择乙醇燃料才是合算的。米纳斯州一座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法比亚诺?克鲁斯说，现在他这里“有的是乙醇，但是没人要”，像历史学家艾莲娜一样，生活在城市中的他也很想知道什么原因使乙醇价格频涨以致消费者们彻底抛弃了这种商品。他们的问题，看来也只有业内人士能够解释了。
    　　甘蔗地里的故事
    　　甘蔗乙醇燃料产业链一端连着加油站，一端连着甘蔗地，城市中消费者钱包经受的痛苦，源自几百上千公里外的田间地头。首先是甘蔗产量增速没有满足消费需求。以米纳斯州为例，这里的甘蔗收成连年增长，每次收成都能超过5000万吨。但在过去三年中，每公顷土地的甘蔗产量却由84吨下降到68吨，减少了19%。土地效率的降低是一味种植却没有养地造成的。
    　　鲁伊?拉莫斯在一家名为Coruripe的大型甘蔗加工厂中负责乙醇生产项目，他预计公司会在4月底投资翻新7000公顷甘蔗地，比应该翻新的面积少了4000公顷。“成本高得要命。加工厂们都实现不了全部产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巴西的许多甘蔗企业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养地，造成了恶性循环。就这样老天也偏偏不给面子，长期干旱对甘蔗收成影响不小。
    　　除了原料问题外，乙醇的涨价也反映出了加工成本的增加，根据相关行业协会的计算，用甘蔗生产乙醇的成本在过去五年中翻了一番。一家加工企业的农业部门经理吉尔森?沙维尔指出，在过去两年里公司在材料和器械上的花费比过去多了40%。
    　　如果只是以上的这些现象，或许这场风波还不能够称其为“危机”，但实际的局面是，很多甘蔗乙醇加工厂材料短缺，负债累累，拿不到贷款，无法实现全部产能，生产停滞甚至挂牌出售。圣保罗州是巴西最大的乙醇生产州，就有30到40家甘蔗加工企业挂牌出售或者考虑合并，占全州同类企业数量的20%。其他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此外，巴西甘蔗产业的布局也不利于乙醇产业的发展，甘蔗用来生产糖还是乙醇的争夺从未停止。巴西的甘蔗加工企业有的只生产蔗糖或者乙醇中的一种，有的则多样经营。现在国际糖价走高，使整个行业都倾向于将更多的甘蔗原料投入糖类生产，本来只产乙醇的企业也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生产多样化上，这加剧了危机，却也是企业无奈的自救之道。按沙维尔所说，“只生产酒精的那些厂子，今年很不好过。我们幸亏有糖业托底。”
    　　乙醇的明天
    　　就在乙醇生产者们度过他们最为艰难的日子之时，拥有大量研发资金的科研者们兴奋地宣布：第二代乙醇燃料将在2022年进入巴西市场。
    　　与现在的第一代乙醇产自甘蔗榨出的糖浆不同，所谓的第二代乙醇以甘蔗等植物的纤维中提取的糖分为原料。
    　　巴西著名高等学府里约联邦大学教授艾尔巴?伯恩称，巴西将在五年后实现第二代乙醇的示范生产，十年后实现产业化生产。十年之后，消费者们就能在加油站加到这种燃料，与第一代乙醇混合使用。
    　　听起来，第二代乙醇的确为目前黯淡的乙醇产业指出了一个光明的方向，因为这种生产技术将在不扩大甘蔗种植面积的基础上使乙醇产量翻倍，使用的原材料价格低廉，方便运输，而且不必和糖业生产抢夺甘蔗源，这都是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尽管好处多多，二代乙醇却有一个也许是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生产成本要高于一代。艾尔巴解释说，那是因为这项技术的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微生物酶，解决把植物纤维中的糖分提取出来的技术难题。
    　　目前，巴西的公共和私人研究机构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两个地方——亚马逊的土壤和山羊的胃。亚马逊地区土壤中的微生物能力强大，能够分解掉落的树叶、果实、树枝并助其发酵，而在山羊消化系统内发现的微生物也表现不俗。
    　　在实验室之外，巴西联邦政府也宣布政策性银行--巴西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银行（BNDES）新增专门针对甘蔗乙醇加工产业的贷款项目。虽然因为附加条件较高使得很多企业对这项贷款望而却步，但仍有企业正在努力申请，用以培育早已饥渴的土地。
    　　各位巴西高官在外国记者会上大力推销本国乙醇燃料的激情场面早已不再。虽然，这个甘蔗乙醇燃料的开拓者今天已经不得不从昔日对手美国进口玉米乙醇，但是，巴西从没有停止发展清洁燃料乙醇的脚步，而且，国外的形势变化也为甘蔗乙醇燃料的未来投下了希望的光。
    　　目前国际石油价格正处在震荡上行的阶段，使得生物燃料的价格更具有竞争力。与此同时，美国也取消了对玉米生产乙醇的补贴，降低了对进口乙醇的征税，这种开放的姿态是巴西乙醇行业多年来盼望的好机会。
    　　但与之相反的是，有些乙醇行业的人认为巴西国内的发展环境不好，他们中有2008年以后就疲于奔命找贷款的厂主，也有多方呼吁提高汽油价格的行业协会人员。“汽油价格提高30%，我们这儿就什么烦恼都没了。我们不是让消费者承担提价，而是希望政府通过税收调节。”曾有人这样表示。
    　　面对压力和机遇，专家指出，解决“乙醇危机”最根本的是要确定它在巴西能源图谱中的位置。既要保证加到汽油中的无水乙醇的生产，又要使含水乙醇在市场上具有竞争力。而这需要保证产量、供给，和有规律的库存。否则，乙醇在巴西国内市场的占有率不会稳定，也不可能占领国外市场。不过，业内人士都知道，就像汽油一样，巴西乙醇的未来并不会完全由市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