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困扰却又迷倒众生的魔术师——致罗纳尔迪尼奥

迭戈 · 发表于 2016-10-17 15:17

不久之前，他在弗拉门戈训练营的酒店里灯光昏暗的走廊上把地板踩得吱吱作响，更关注眼前的春宵一夜，却没想着为明天的训练做好准备。然后是和阿德里亚诺一起夜不归宿，导致他把第二天上午都花在了医疗室的沙发上，声称自己“感觉不舒服”。紧接着就不清不楚地离开了弗拉门戈，同时陷入双方相互攻讦的泥潭[3]。他在球场上的表现也急转直下，与昔日巅峰时期的鲜明对比让人不禁扼腕叹息；尝试回归黄衫军团的说法更加描绘出了这位昔日的巨人已经堕落到了何种地步。几乎不再需要任何争论——罗纳尔迪尼奥已经完蛋了。人们可以给巴西足球史上无法善终的球员名单再添上一笔了。
把时间向前快拨五个月左右，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人们尊敬着弗鲁米嫩塞的弗雷德、总能征服全场的内马尔，还有其他一些人，但今年的巴甲赛场上罗纳尔迪尼奥也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演出家。
周日，位居积分榜前两名的弗鲁米嫩塞和米内罗竞技在后者的主场——贝洛奥里藏特市独立球场的一片喧嚣中展开榜首大战，这也许会成为罗纳尔迪尼奥的官渡之战。几乎找不出更高的赌注了：米内罗竞技极度渴望抚平他们41年的伤痛（上一次将竞技队黑白相间的缎带挂在联赛冠军奖杯上是1971年的事儿），然而雄鸡在下半赛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状态急转直下，让弗鲁米嫩塞先是在积分榜上迎头赶上，然后领先了九分。里约球队仅仅是凭借弗雷德和威灵顿-内姆产生的火花才努力取得这样的结果，但现在看起来他们正坚韧不拔地向着冠军前进。截至周日上午联赛只剩下七轮了，米内罗竞技如果输给甚至打平来访者都无疑会把冠军奖杯送到拉兰热拉斯球场。
这一年里，罗纳尔迪尼奥一直承担着某项使命。除了像个婴儿一样满足地嘟囔着自己在贝洛奥里藏特有多开心，多么喜欢为竞技队和饱受压迫的球迷大军（这家俱乐部的历史足以用上赛季最后一场比赛来概括，当时他们只要在与邻居克鲁塞罗的德比中获胜就能把素来憎恨并且无疑更高贵的死敌送进巴乙，结果竞技队奉上了1-6的惨败）踢球，罗尼（译注：指小罗）也已经一次次地声明自己十分渴望赢下巴甲联赛。他在其它地方夺得的奖章可谓车载斗量，但还从没赢得巴西最重要的奖项。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上演的这场大戏将会长久地萦绕在人们的记忆中。竞技队仿佛是一只咆哮着的出笼困兽，对方门将迭戈-卡瓦列里把守的球门则变成了国家游乐场里的打椰子游戏的靶子。今年巴甲的新发现之一、20岁的小个子左边前卫伯纳德与罗纳尔迪尼奥联系在一起，正如他本赛季一直在做的那样，恰似跟随曹操南征北战的曹昂；还有配角们——从盛气凌人的“铁卫”雷维尔到永不停歇的后腰“方向盘”莱昂德罗-多尼泽特——表现得就像一个拳击手想要在第一回合就把对手撂倒在地。
从某些方面来讲上半场是一次完美的足球表演——只可惜没有进球。主队十五次射正球门，客队只做出了一次有气无力的反击；竞技队的传球干净利落，而罗纳尔迪尼奥正是他们的心脏——挪腾躲闪、巧妙摆脱、抬头观察，然后把完美的传球送到弗鲁米嫩塞的腹地，十次、十五次、二十次。如果说他的动作比在巴塞罗那的全盛时期要慢，你也该发现他变得更聪明了——这位古典大师不经意间将里约人的神经撕成碎片，他忘我的程度已经超出了球场上其他任何人的理解范围。那样显然也更好：当你的眼前站着一位经过岁月沉淀的魔术师，老得仿佛头发已经花白、胡子出现灰白斑点、眉宇间满是过失与悔恨，你是愿意观赏小年轻们花里胡哨的自我炫耀，还是看着老魔术师再一次从帽子里拽出那些熟悉的兔子？上半场甚至有这么一个时刻，小罗的任意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绕过了值得尊敬的卡瓦列里，但是这个进球莫名其妙地被判无效——这会让竞技队球迷中那些罹患妄想狂的阴谋论者将其上升到猪湾事件的高度——最近几周联赛出现了若干惹人怀疑又引人注目的判罚，而弗鲁米嫩塞都是受益者。
没关系，下半场一定会进球的。进球也确实来了——只不过是弗鲁米嫩塞进的。第55分钟，弗雷德把球塞给飞奔进入大禁区、无人盯防的威灵顿-内姆，电光火石之间足球就已经贴在竞技队的球网上了。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坐在最高排的大约数千名弗鲁米嫩塞球迷在欢呼。“习惯了就好。”从围绕贝洛奥里藏特的山丘吹来的微风似乎在轻语着。开心的结局总是为别人准备的。
但这次事情也许会不一样。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前曼城球员、壮得像一根图腾柱的若登上了舞台中央。他先是接罗纳尔迪尼奥干净的传球后左脚抽射扳平了比分；然后是伯纳德在边路快速奔至底线，用一个聪明的转向晃得边后卫布鲁诺晕头转向，再传向若的脑袋产生了第二粒进球。卡瓦列里双膝跪地，眼神空洞。雄鸡球迷大声感谢上天，吼声似乎撼得独立球场都要塌了。
局面持续到弗鲁米嫩塞攻到了球场的另一端，在离比赛结束只剩五分钟时打进了一粒漂亮的进球，这下不仅扳平了比分，也许同时奠定了他们的冠军地位，这次是弗雷德近距离将球捅进球门。当弗鲁米嫩塞球员在角旗杆附近跳起欢乐的舞蹈时，电视台评论员仿佛在举行最后的仪式：“那个球让竞技队球迷完全安静了！”其中一个人吃吃地笑了起来，展现出巴西某些建立在里约的庞大电视网络那著名的“公正态度”。
可惜小罗不会让你如愿。从丢球的那一刻起，雄鸡球迷就开始干活了，沙哑的声音又一次高唱着这支疲惫而古老的俱乐部的会歌。“壮我雄鸡，以牙还牙”，这是其中一句歌词，而今年在农场上还没有哪一只老鸟比罗纳尔迪尼奥更精明了。伤停补时进行到了第二分钟，终场哨声即将吹响，裁判嘴角下压，我们的大师在左路发现了一些空间。突然间，那个有点滑稽、扎着马尾的32岁巴西球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这个人简直就是“让球钻进球网这一简单愿望的化身”，仿佛正是为了诠释理查德-福特在《体育记者》一书里的这句原话。
罗纳尔迪尼奥送出了一记势不可挡的弧线球，划破傍晚的温暖空气。那颗球的飞行轨迹可爱极了——真实得不掺半点假，这份亦苦亦甜的感觉就像抬头望见一架喷气机从高空滑过时留下的痕迹，你不知道它要去哪里，但毫不怀疑地相信它会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降落点。这一次，足球落在了小罗的队友、高大的后卫莱昂纳多-席尔瓦愤怒的脑袋上。卡瓦列里甚至都没有动一下。竞技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伟大的前波士顿红袜投手佩德罗-马丁内斯曾经有一次恶狠狠地说“老子要TM爆了贝比-鲁斯的菊花”这是贝比鲁斯魔咒的一个很好的注脚，他化身为鬼魂在红袜队面前徘徊了将近一个世纪，令后者一直与冠军无缘。时常漫不经心、天性难以管教，也许罗纳尔迪尼奥的体内有个小佩德罗，也可以说是佩德罗心里住着小罗纳尔迪尼奥。不管怎么说，任何在独立球场外游手好闲的幽灵都要小心了，因为罗纳尔迪尼奥-德-阿西斯-莫雷拉正在追捕你。
弗鲁米嫩塞主教练阿贝尔-布拉加在赛后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最能说明这场比赛。“我们没踢好，”他说，“虽然我觉得我们所做得足以带走一分了。但可惜我们是在和一位天才交手。”在只剩下六轮的情况下仍然领先六分，他还有资本宽宏大量。但在周日，至少是在这个下午，罗纳尔迪尼奥和米内罗竞技就像是冠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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